张艺谋《归来》：陆犯焉识

作者：禾山编辑：三三资料来源：FineBornChina 发表时间：2014-08-21 17:46

动笔之前，首先表个态吧。

《归来》是部好电影，老谋子除了违反计划生育，拍的东西还不错，至少交的罚款不菲，还能说明他有点良心，是个中国人，所以依然是我心目中的好导演。

再者，陈道明是我最喜欢的男演员，没有之一。

由他诠释陆焉识这个角色再适合不过，圈里圈外的人都说，陈道明是一个只肯在戏里低头的人，清高到极致，出自书香门第，写的一手好字，陆焉识这个角色俨然就是为陈道明准备的，他不用演，换件衣服就是，不得不说这是导演的一种“老谋”深算。

说完导演和演员，那就再聊点影片的年代背景。

在中国，哪个时代的帽子最重？我的回答是，文革那十年。

阶级帽子和右派的帽子一戴上，这辈子就直不起腰杆子来了，全家人都得跟着抬不起头来。

陆焉识没改造之前，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，留过学，一肚子墨水，能说多国语言，在大学当个教授。因为不安分，才被革命委员会拖走，一关就是二十年，中途逃过一次，直到文革结束才被平反。

回来时，早已是物是人非，帽子把背都压弯了，冯婉瑜也得了心因性失忆，能够记得清周遭的所有人，唯独记不起自己苦苦等待的爱人模样。

一个人的悲剧，在陆焉识和冯婉瑜的眼神里，被我解读成了一个时代的悲剧。老实说，我并不喜欢把一个人的境遇和时代联系在一起，这是高考以前的我做现代文阅读的思路，总喜欢牵强附会，但陆焉识的遭遇的的确确是那个时代悲剧的代表。

他们的同学大卫自杀了，是不堪忍受。我知道，这不是一个个体的死亡，而是一整个有血有肉的群体的集体消亡，陆焉识是不幸的同样又是幸运的，至少他改造成功，回来了。

只可惜，冯婉瑜直到临死前，还一直在问着：回来了吗？他认识的陆焉识还在大西北，还在文革那个年代里遭罪。

电影中让我最感动的一幕，就是陆焉识给冯婉瑜读信的片段。这个桥段似曾相识，有点像叶芝写的那首广为人知的诗歌：

当你老了，头发白了，睡思昏沉
炉火旁打盹，请取下这部诗歌
慢慢读，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
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

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
爱慕你的美丽，假意和真心
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
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

垂下头来，在红火闪耀的炉子旁

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
在头顶上的山上它缓缓地踱着步子
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

陆焉识在这里远比叶芝幸福，至少陆焉识是真的在给冯婉瑜读信，冯婉瑜是真的爱陆焉识，而叶芝所深爱的毛特·冈妮却以拒绝他的爱恋而闻名，叶芝所说的炉火旁读诗于是便成了诗人最后的浪漫。

冯婉瑜守着那个月复一月，年复一年的归期。陆焉识陪着她等了很多年，直到最后也没能让冯婉瑜叫他一声：焉识，回来啦。

陆焉识没有怨恨时代，更没有怨恨女儿当初打的小报告，在他的眼里，一切都是他的过错，剩下来的日子仿佛就是回来赎罪的。

恰如陆焉识的女儿对他说的那样，陆焉识这个身份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？你不就是希望可以留在她的身边，照顾她吗。

革命时代的爱情，真不像现如今这样说着玩，承诺了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，一把锁配一把钥匙，东西破了可以缝缝补补，而不是想着去旧迎新。

那个年代，物质匮乏，精神却个个饱满，哪怕知识分子被关进牢房，送去偏远的农场改造，也不忘找机会读书写字，只要你想着法子去找，能写的空白地方总能够找到，红牡丹的烟卷盒上就写满了陆焉识在大西北的生活和对家人的思念。

他说，小马驹站在满地黄花的草地上，知道春天真的来了。

是啊，春天真的来了，属于知识分子的春天真的来了，陆焉识回来了，回到了那个曾经抛弃过他的地方。身后热闹的大西北又归于了寂静，只是冬闲过后的第一缕春风总是稍显冷峻，没有那么温和。

但总好过于没有家的在外飘泊，世界冰冷的没有一处可以说话的地方。

知识分子回来了，那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，十年，对有的人来说只是一瞬间，而对有的人来说却是一辈子。

爱情也好，亲情也好，身份走到最后真的没有那么重要。你们都在就好。

归来就好。

*图片来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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